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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光为什么笑及其他

发布时间:2022-10-22 17:10:03 浏览数:

一、田光为什么笑:人物性格的探讨

田先生坐定,左右无人,太子避席而请曰:“燕、秦不两立,愿先生留意也。”田光曰:“臣闻骐骥盛壮之时,一日而驰千里。至其衰也,驽马先之。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,不知吾精已消亡矣。虽然,光不敢以乏国事也。所善荆轲,可使也。”太子曰:“愿因先生得交于荆轲,可乎?”田光曰:“敬诺。”即起,趋出。太子送之至门,曰:“丹所报,先生所言者,国之大事也,愿先生勿泄也。”田光俛而笑曰:“诺。”

这是课文《荆轲刺秦王》中的片段。太子丹将复兴燕国的重任寄托在田光身上,田光觉得自己年纪大了,不堪重托,转而推荐了荆轲,太子希望田光介绍自己认识荆轲,田光慨然应许。临别时,太子叮嘱田光,此乃国家机密,不可轻易泄露。田光弯下腰(“俛”通“俯”)笑着说:好的。

太子丹临危重托,田光因为年纪大了不能受命可以理解;太子丹叮嘱他不要泄密,田光应该坦率承诺,让太子丹放心。当时场面十分严肃,田光怎么会低头发笑呢?

是啊,田光如果仰天大笑还有一点豪迈之气;如果低头窃笑,岂不显得有些猥琐?或者他是讥笑太子丹小肚鸡肠,或者他是因不被信任而苦笑?

要回答这个问题,必须回到课文的开篇。燕国是小国,在欲吞并天下的秦国面前,难有还手之力,这是大背景。燕太子丹从小在秦国做人质,受够了嬴政的欺侮,回国之后,复仇之心十分迫切,但是,燕并不具备与秦抗衡的能力。太子丹向师傅鞠武请教,师傅除了说不要“批其逆鳞”外,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。至于师傅提出的“西约三晋、南连齐楚”的长远规划,明显不能满足太子丹急于复仇的要求。鞠武最后推荐了“智深而勇沉”的田光,希望田光的韬略能补正太子丹的急躁。

田光已非盛年,不堪重托,鞠武为什么还建议太子丹去找他呢?要么是鞠武不知道太子丹的真实想法——作为太子傅,这可能吗?要么是希望借助田光的威望和沉着,影响和阻止太子丹的冒进行为?

结果,田光没有直接出山,也没有阻止太子丹的行为,相反,他推荐了荆轲。是不是田光说服不了主意已定的太子丹?这样一来前面铺垫的所谓“智深而勇沉”就落空了,因为田光几乎是马上就推荐了荆轲,而对太子丹没有做任何国际形势和对策取舍的分析。司马迁为了突出主人公,将其他人物全都推到一侧作为陪衬了。

太子丹到底要实施什么计划,司马迁没有正面叙述,不过从太子丹离开田光时特地叮嘱此乃“国之大事也,愿先生勿泄也”一句可以推测,田光此时应该知道了。临别的这番叮嘱,让作为侠义之士的田光颇为不快。既然相信田光,将国之大事托付于他,就应该信任他,怎么还要叮嘱他不要泄密呢,田光如此被人怀疑,是作为侠士的耻辱;另一方面,田光因年老无法完成太子丹的重托,遂推荐荆轲赴任,万一荆轲退却岂非失信于太子丹,所以田光以激烈而悲壮的自杀,保全了侠士的形象,也坚定了荆轲的下一步行动。所以说,田光的自杀,既是为了明志,又是激励荆轲,完全符合鞠武介绍的特点:智深而勇沉。

明白了这些,回头来想一想田光的“笑”,思路似乎清楚了:从接受请托的那一刻,作为重义轻生的侠士,他已有了初步的选择;面对太子丹的急躁多疑,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毫无意义;他了解太子丹计划难以实施时,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。在他“笑”的那一刻,已经做出了必死的准备。因此,这笑,可能有讥讽嘲笑的成分,可能有苦楚无奈的味道,但更多的应该是坦然坚定,是安稳沉静。

二、司马迁为什么这样写:历史和文学的区别

本来,历史写作以对象为事实,文学以虚构为主体;历史只陈述事实,文学则多探讨事实后面的原因。但是在中国古代作品中,许多历史叙事有着强烈的文学色彩。不单是《史记》,《左传》《国策》也有不少这样的篇什。

上文说到的田光,在太子丹叮嘱之后本来只要说一声“诺”即可,为什么还要写他“俛而笑”呢?这一“笑”牵扯出了太多的想象,使得他描写的人物性格更加丰满。读者不免要问:作者当时在场吗?如果不在场,他如何得知田光在“笑”呢?我们只能这样解释:叙事者由一个单一视角的外在旁观者,变成了全知全能且能进入人物内心的透视者,视角的转换使文本意义丰富起来。

历史是真实的存在,但叙述历史必须进行选择和组织。历史学家的写作,总是从纷繁芜杂的材料里发现事件发生的内在逻辑,从貌似无序的事件中找到意义。因此,历史的记载者有时亦不免“虚构”。我们熟悉的课文《殽之战》篇首有这样一段文字:

冬,晋文公卒。庚辰,将殡于曲沃;出绛,柩有声如牛。卜偃使大夫拜,曰:“君命大事:将有西师过轶我;击之,必大捷焉。”

晋文公的棺材里发出牛叫的声音,以常理推测当然不是事实。作者这样写明显是虚构,暗示和推动后文情节的发展。田光自刎是事实,但田光自刎前的表现和神态无法考究。作为历史叙述者,没有必要写田光的“笑”,但作者写了,只能有一个解释:作者是为他叙述的故事增强信度,为田光后来的毅然自刎做铺垫,使田光的人物形象更丰满,性格更突出。

司马迁无疑是这方面的高手,他以前的《左传》《国语》《国策》也多有生动的虚构情节,他接受了这些滋养,加上他特殊的人生经历和《史记》独特的写作目的,使得《史记》的文学性远远高出其他史学著作。

对历史事件的随意记录不可能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,叙事者总是对这些事件进行取舍,对某些细节进行虚构,目的是强化某个人物性格的特点或者某类事件的发生原因,历史学家这时会运用到一些文学家的手法,甚至会编造一些情节,这些是我们欣赏《史记》时必须明白的一个基本原理。

三、谁在沿袭谁的叙事:关于史书的流传

荆轲刺秦王的故事,多部文献都有记载。关于上文引述的细节,《战国策》与《史记》的记载大同小异:

太子跪而逢迎,却行为道,跪而拂席。田先生坐定,左右无人,太子避席而请曰:“燕、秦不两立,愿先生留意也。”田光曰:“臣闻骐骥盛壮之时,一日而驰千里。至其衰也,驽马先之。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,不知吾精已消亡矣。虽然,光不敢以乏国事也。所善荆轲,可使也。”太子曰:“愿因先生得愿交于荆轲,可乎?”田光曰:“敬诺。”即起,趋出。太子送之至门,曰:“丹所报,先生所言者,国大事也,愿先生勿泄也。”田光俛而笑曰:“诺。”

《燕丹子》在这个细节上的描述则要简洁得多:

太子下席再拜曰:“若因先生之灵,得交于荆君,则燕国社傻长为不灭,唯先生成之。”田光遂行。太子自送,执光手曰:“此国事,愿勿泄之!”光笑曰:“诺。”

这三个作者的叙事,到底谁在沿袭谁,有多种说法。

第一种说法,《燕丹子》在《史记》之前,是秦汉之间的作品。

宋代马端临《文献通考·经籍考》认为此书“似是《史记》事本也”。清代学者孙星衍校注《燕丹子》在序言里说:“其书长于叙事,娴于辞令,审是先秦古书,亦略与《左氏》《国策》相似,学在纵横、小说两家之间”,他根据书中出现的一些古字古义,推断此书作于《史记》《国策》之前。鲁迅《中国小说史略》沿袭孙说,根据《燕丹子》文词特点推断此书是汉以前著作。认为《燕丹子》是“《史记》事本”的还列举了一些《燕丹子》中荒诞不经的记载,《史记》在选择时作了合理的删节,以突出主旨。

第二种说法,《燕丹子》当在《史记》之后,是唐以前的作品。

明代胡应麟《少室山房笔记》认为此书当在唐以前,而在应劭、王充(在司马迁之后二三百年)之后,因为应劭的《风俗通义》和王充的《论衡》都提到燕太子丹从秦王求归,秦王执意相留,发誓说除非天雨粟、乌白头、马生角这些故事,而根本没有提到《燕丹子》;清人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承袭此说。罗根泽认为,《燕丹子》是萧齐之世(在司马迁之后五六百年)的作品,并指出此书“娴于辞令,气息颇古”不能证明该书出自先秦,恰恰相反,这是该书采自《史记》《国策》的铁证。至于《燕丹子》中荒诞不经的记载,应是在《史记》基础上,根据历代流传的增饰,以增加其传奇性。

综上,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在汉以前已有流传,至汉代已基本定型,《史记》《国策》可能参考了此前的相关材料,《燕丹子》应该是司马迁和刘向之后经过删改增饰而成的著作。

有意思的是,不管谁在沿袭谁的说法,虽然文字各有增删,但司马迁、刘向和《燕丹子》的作者无一例外都保留了田光“笑”的细节,看来他们对这种带有浓重主观色彩的叙事都很欣赏。他们赞叹了太子丹的志向,荆轲的勇猛,对荆轲的失误都表示了惋惜。可以说,尽管作者不是事件的亲历者,但在叙事性作品中,作者大都采取全知全能的视角,珍视那些能展现人物个性的细节,也因此给后世读者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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