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陌上尘

发布时间:2022-10-24 15:05:02 浏览数:

天黑的时刻大娘来的,见偃云还在流泪,心疼问,咋了?莫不是病了?

偃云一直摇头。大娘不管,摁住偃云的额头试了半天,又让偃云张嘴伸舌苔,偃云一一从了,大娘这才喃喃自语说,没啥毛病呀,怕是累了,回去睡会。说起来大娘就是个奶妈,由于太爷的关照,族人都尊她为大娘。大娘不顾大厨的冷脸,执意要带偃云回去休息。阴历正月未出,还在年里,厨房里一个萝卜一个坑,偃云走了,洗菜的活就得由其他人顶上,问题是偌大的家族,只有七八个伙工,忙得很。大娘不管大厨啥脸色,拉起偃云就走,直到把偃云安顿在床上才说:不管他们,好好歇着。

偃云不为孙家树去报考黄埔军校而难受,才过十五,孙家树便走了,孙宝斋说,不搏回颜面,不要回来,蒋家压得人喘不过气呢。孙家树知道肩上的责任,孙家树对偃云说,俺回来便娶你,俺一生只稀罕你。偃云不稀罕孙家树,他走他留,她都不难受,她就有些想流泪。大娘想,这孩子没啥精神,怕是孙家树走了,心里憋屈,这才早早过来安慰。

偃云硬着性子,不想说话,深宅大院更像一个牢笼,她不喜欢。暗地里讨厌每个人,包括大娘,她想,人不是牲口呢。大娘见偃云不想说话,叹口气,磨蹭着走出院子,锁上柴门后,站在外面喊,天黑俺就给你送吃的。

偃云躺在床上还没有缓过神,孙家树干嘛要走?孙宝斋为啥比拼?

夜色笼罩住一切的时候,大娘端来了面汤还有米饭,米饭下盖住几块腊肉,上面堆了点咸菜,大娘说,俺问太爷要的腊肉,压在饭下,香着呢。

偃云知道大娘好心,她不领情,知是太爷赏下的肉,越发不想吃了。大娘终于发了火,大娘说,童养媳就是委屈的命,猫狗都能耍脾气,童养媳不能。

偃云这才揉揉红肿的眼睛,她想问,俺连猫狗都不如吗?

大娘知道话重了,这才转换口气说,很多事情,不能由着性子,太爷磨你性子呢。说到孙宝斋,偃云受不了。孙家不该仗势欺人,不该逼走二哥,不该把她收进门。想当年偃家也是名门,根本没把孙家放在眼里,偃家陷落,孙家逼亲,二哥气不过,说是投奔土匪回来报仇,直到现在都没有音信。

大娘不知道偃云想啥,一会儿自言自语,一会儿短吁浅叹,最后说,太爷心气高呢,委屈着呢。说完大娘颤巍巍走了,偃云知道,大娘总帮孙宝斋说话,都知道大娘是孙宝斋的大红人。偃云弄不懂大娘,也弄不懂孙宝斋。

大娘走了,夜就静了,农具房里一片阒寂。偃云盼望那些灵异的脚步声早早来临,那些虚无缥缈的、像风声、又像影子的脚步声伴随她度过了整个冬天,现在由开始的恐惧变成了一种期待,希望那种带有惆怅和忧伤的脚步声早早来临。只是过罢了年,那些脚步声突然不见了,好像它们根本不曾存在过似的。偃云不想掌灯,微弱的风像残弱人的气,有一搭无一搭的。偃云摸着黑随意喝了几口米汤,便把肉和余下的米饭放地上,她想,等不来灵异的脚步声,俺等老鼠,有了肉和米饭,老鼠总会来的。她期待着老鼠的出现,可是老鼠也不露头,啥都怪怪的。迷迷糊糊中,听到窸窸窣窣声,猛地掌了灯,老鼠受到惊吓,四处飞奔,她叹口气对着无影无踪的老鼠喊,干嘛怕俺呀?俺好心好意的。

暗黑让农具房里始终笼罩着诡异的静谧,偃云想喊,来吧,俺等着呢。可惜她的期盼很快变成了失望,丝丝的风都停了,连她的气息也瘫在腐烂气味里。地上的米饭和肉早被老鼠吃得精光,连小菜也没有放过,偃云终于忍不住,下了床,掌起灯,她想,都去哪儿了呢?端着油灯四处照看,还是那些农具,时不时窜出一两只老鼠,慌不择路的。不知何时结下的蜘蛛网,一片一片的,并没有网下什么蝇虫,冬季里,想必蝇虫也在冬眠呢,包括蜘蛛。查看几圈,偃云便掌着灯走到院子里。风凝固了似的,冷让夜凝结成了一块黑幕,燈光穿不过似的。院子很大,偃云习惯性地走到院子下方的井旁,依着护栏想,也许你们就在这里。井口封了,护栏正面有斑驳的石碑,碑上有文,大概记录井的往事。她始终弄不明白好好的井为啥封了口?想必这口井曾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。再看柴门,柴门不太结实,那些栅栏也不结实,可是它们能堵住来去的路。枯死的蒿草和稗子都在,当然还有叫不出名字的藤蔓,一样枯死在冬季里。星星幽深得有些辽阔,月亮早落了下去,偃云没有发现异样,这才松口气想,算了,想必你们也带不去俺的话呢。

偃云看不出所以然,又躺在了床上,她想,也许睡着了,就能见到爹娘。迷迷糊糊中,真的看到爹了,爹埋着头,头发盖住了脸,她想撩起爹的头发,可惜怎么也够不着。最后爹的身影变成了大哥的样子,大哥软绵绵坐在油菜地里,油菜花起起伏伏,大哥抱着烂货张裤带,身子也起起伏伏,她羞得抬不起头,正要挣扎的时候,居然醒了。再次睡去的时候,走进梦里的便是天福了,她伏在天福的怀里,她说,快救俺。天福不吭声,见她缠绵,还猛地推开了她,她想哭。挣扎中却醒了过来,那时大娘正站在床面前,怔怔看着她呢。

偃云吓出一身冷汗,定定神,慌忙起床穿衣,接着洗漱,等偃云弄利索后,大娘问,好点了么?偃云只能胡乱点头,然后对大娘笑,大娘说,年轻人,病得快,好得也快,去吧,太爷惦记着呢。

偃云不想搭理大娘,大娘时时提孙宝斋,她不想提,她气那个干瘦的白胡子老头。

辞别大娘,走进的厨房时候,只有李三在,李三话少,平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,这会看见偃云早早来了,李三像变了一个人,主动递上一碗水,小声问,好点了么?

李三的关心,激活了偃云的委屈,泪水弯弯曲曲,正想说话,见大厨走了进来,偃云不想让大厨看到她流泪,硬生生又把泪水忍回了去。李三说是二厨,地位还不如女佣王二家的,谁都可以骂上几句。大厨捋着脸,看她手中的碗。之后大厨骂起了李三,李三并不恼,一直笑,大厨骂了几句,又看看偃云手中的碗,好像偃云的那碗水里有啥秘密。

实际大厨想说头晚大娘带走偃云的事,他想说偃云装病,童养媳又不是正规媳妇,没有那么娇贵,再说,孙家树走了,难受个啥呢?男人嘛,哪能围着女人转呢。只是没有挑开话头,大厨忍下了话,也倒满一碗水,端到厨房外面,迎着冷风喝。那碗水在冷风中热气腾腾的,偃云的心思也热气腾腾起来,她想,李三厚道呢。想罢,偃云没有管住自己的嘴,趁机说下感谢的话。这是偃云第一次主动跟李三说话,李三有些拘谨,见大厨没有留意他们,李三小声说,再苦也要睡好,心思重,脚步就重。偃云并不想多说话,只是李三收不住嘴,嘀咕说,你把大厨的骂当歌听,把王二家的挤兑当点心,美着呢。李三说起话来,一条一条的,很清晰。见偃云听得认真,李三趁机说到了张裤带,李三说,你嫂子也是苦命人,你哥遇见她才是福气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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