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国维：一生躬身教育实践

王国维被时人誉为“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，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”。一提起他的名字，人们无不钦佩他学贯中西、博闻强识、宽广深邃的学术造诣，景仰他在诸多领域中所取得的卓越学术成就。梁启超赞他：“不独为中国所有而为全世界之所有之学人。”鲁迅说：“要谈国学，他才可以算一个研究国学的人物。”郭沫若称他为新史学的开山，并以特有的浪漫语汇评价他“留给我们的是他的知识产物，那好像一座崔嵬的楼阁，在几千年的旧学城垒上，灿然放出了一段异样的光辉”。

师范教育的倡导者与先行者

众所周知，在近代教育史上，我国第一所师范学校是1903年张謇创办的通州师范学堂，而最早谋划创办师范学堂的却是王国维。

1898年，王国维在《时务报》任职期间，常常向报社书记许同蔺建议谋办学堂之事。他曾写信给许同蔺，“海宁可设一师范学堂，以丝捐、湖北赈捐之款作为开学堂之款，绰有余裕，其益可递演于无穷。”但许同蔺却颇不以为然。

后来，王国维又通过汪康年向杭州知府林迪臣递交文书，并且详述了谋办师范学堂的筹款事项。1898年，清廷明令废除乡会试所用八股，改试策论。王国维深感快慰，当日写信给许同蔺：“诏废八股，实为数百年来一大举动，唯易以策论亦终无济，非学校贡举合而为一，终不能得人才而用之”，王国维始终未忘筹办学堂之事。

王国维是一个有先进教育思想的学者，在他看来，若要救亡图存，应先办学堂，而且是师范学堂。他虽筹办学堂禾果，但在我国最早的两所师范学校任第一批教员，也算是圆了他致力于师范教育的心愿。

1903年，26岁的王国维到通州师范学堂任教，讲授伦理学、国文等。此时王国维又遍读西方哲学、社会学、心理学、伦理学等书籍。所教即所学，力求做到教学相长。

1904年秋至1906年春，王国维叉在江苏师范学堂任教，讲授修身、中国文学、中国历史等课。据江苏师范学堂优级本科第一届学生蒋息岑回忆：“王国维讲授修身、伦理，出入封建名教纲常之领域，然王国维能沟通不同之中外礼俗，时创新说，着眼当时之国势民风，讲求实效，而为学生心悦诚服”，“后成为中学方面的总教习。”其间他“时时谋其改善”，力求做到教学相长，堪称近代师范教育的先驱。

此外，1918年王国维兼任仓圣明智大学教授，1922年任北大研究所国学门通讯导师，1925年任清华国学研究院专职导师，执教授徒，殷切育人。据孙敦恒著《王国维年谱新编》记载，王国维在清华任教期间，每次院教务会议都参加，规划招生、教学、研究课题等多方事务他都积极参与。在教学上，王国维以自己的研究成果为教材，讲演明晰详尽，专题研究注意启发、引导学生博览多思，可谓是一位辛勤耕耘的教育家。

“完全之人物”的提出者

王国维是提倡美育，提出培养“完全之人物”教育宗旨的第一人。他在吸收融合西方思想和传统文化的基础上，针对当时中国社会的实际情况，创建了现代中国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美育思想体系，奠定了中国现代美育理论的思想基础。他讲求现实关怀的美育研究方法，在今天仍有很强的现代性价值和实践意更。

在王国维看来，审美是一个独立的领域，人一旦进入这个领域，就会享受到在现实生活的生存竞争中无法得到的自由和愉快，“盖人心之动，无不束缚于一己之利害，独美之为物，使人忘一己之利害，而入高尚纯粹之域。此最纯粹之快乐也。”王国维认为作为情感教育的美育应与其他教育区别开来，成为其他教育所无法替代的一门独立的学科。美育之外的教育，都带有外在或内在的强迫感，唯有在审美静观中，人才能得到自由和解放，美育的特点和优势也正在于此。

对于学校教育来说，王国维首先把美育和智育、德育、体育等其他教育区分开来，从而确立了美育的独立地位。美育一旦丧失自己的独立品格而无条件地服务于社会政治、伦理规范，其祛除现实功利、完成自由人格塑造的功能自然无法实现，培养“完全之人物”的教育宗旨也就落空了。这一点和蔡元培“纯粹之美育”的观点几乎如出一辙，美育只有完全独立，才能保有自身地位。因此王国维在强调美育独立性的同时，突出审美对于道德人格塑造的意义，认为美育可以作为德育的手段，培养既有丰富情感又有良好道德约束的“完人”。

在此，王国维并不是说其他教育无用，也并没有否认美育与其他教育的联系，而是认为美育能与其他教育相辅相成，它们有着共同的社会宗旨

提高人的文明程度，丰富人的本质结构。他认为，教育的方针是智、德、美、体四者齐全，教育的最终理想是培养身心健康、全面发展的“完全之人物”。他在提出“美育”这个名词的同时又为它作了界定：“要之，美育者，一面使人之感情发达，以迟完美之域；一面又为德育与智育之手段。此又教育者所不可不留意也。”

王国维认为美育不应只局限于学校教育，对于社会大众来说，美育同样可以起到净化灵魂、提升人格的作用。美育可以为艺术创作提供有力的人文导向，从而为美育功能在大众中的普及与实现打下坚实的基础。在王国维看来，美育是一种平民教育，而不是天才教育。

作为中国现代美学的开创者和现代美育的提倡者，王国维第一个从西方引入“美育”概念，他对西方美学特别是德国美学、美育思想的吸取和自觉改造，揭开了20世纪中国美育思想现代性探索的序幕。除了他提出的诸多美育命题，其中西融合、古为今用、讲求实效的美育研究方法，也为中国现代美学、美育的转型提供了理论话语和思维方式上的启迪。

教育杂志创编先驱

1901年5月，罗振玉在上海创办《教育世界》，介绍世界各国的教育理论。随后，王国维开始为《教育世界》撰译文稿，至1904年成为《教育世界》的主编。他的大量著述，包括教育学、哲学、美学、文学以及诗词创作、译稿等都刊载在上面，几乎每期都有他的论著或译篇，王国维从此崭露头角。

据称在当时全面学习日本，建立新学制的时期，“在清末酝酿建立学制的过程中，有一书一刊起了主要的舆论导向和宣传介绍的作用。一书，指吴汝纶的《东游丛录》；一刊，即指王国维主编的《教育世界》，该刊为中国借鉴日本建立新学制，提供了丰富、翔实、具体的资料。”

该刊于1901～1903年间，登载了97篇有关日本学制的译文，几乎都是日本办新教育以来所颁布的法令、章程，包括大学、中学、小学、女子教育、师范教育、职业教育等各个门类。在短短两年间，如此全面、详尽地译介别国的教育制度，在中外教育交流史上绝无仅有。

该刊从创刊号到1903年的第68期，为线装本，设“文编”和“译篇”两个专栏。从第69期起，王国维主持将《教育世界》改为新式装订，每期100页，大52开本，并大量扩充了内容，开辟栏目近20个，内容兼涉中外教育。其中论说代说、视学报告、文牍等栏目主要刊登国内有关教育的言论、章程、奏折、调查报告。学理、教授训练、修身训话、学校管理、家庭教育、学制、教育史、学术史、传记、杂纂等栏目，主要刊登外国教育小说与王国维的诗、词。

改章后的《教育世界》从纯教育杂志，改为包括哲学、教育学、美学、心理学、伦理学等理论以及译介西方学人、作家及其学说与作品的综合性人文科学刊物，发行于全国各大城市。在《改章广告》中，宣称该报宗旨略分三纲：“一、引诸家精理微言，以供研究；二、载各国良法宏规，以资则效；三、录名人嘉言懿行，以示激劝。若夫浅薄之政论，一家之私言，与一切无关教育者概弗录。”

可以说，王国维的办学思想与教育理念通过《教育世界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，并使世人知之。《教育世界》是王国维躬身教育的又一大实践探索。

王国维最早引进外国教育理论，促进7我国《癸卯学制》的制定和颁布，有利于中国近代学校制度的确立，推动了新式学堂的发展，为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提供了较为完备的教育理论体系。王国维第一个提出培养智、德、美、体完全之人物，在中国教育史上，具有开创性的进步意义。当时有人认为，王国维“对于中国近代教育，痛下针砭，提出警告。其切中病痛处，实非中国近代教育家所能及。”所以王国维理应在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独居一席。

尽管王国维不以教育家而出名，但他却培养出很多蜚声学林的学术大家。他独树一帜，在中西化合过程中形成7独特的具有浓厚的人文主义色彩的教育思想，启发我们重视人文基础教育，加强受教育者素质的培养，将美育与德育结合起来，培养“完全之人物”。王国维还给我们留下很多关于教育的著译，翰墨迹香，历久弥远，其教育见解至今仍值得我们重视和借鉴。